那个梳大背头的上海老知青走了
听闻长桥医院的老蔡前天走掉了,很是突然。脑子里一下就浮现了那个头发蹋拉光的大背头的形象来,一年四季,老蔡头发永远是梳的提溜光,留海往后背上去,一般得上点摩斯定个型才能做到,按《繁花》里说的,这是个上海模子。老蔡身上保留着上海人的傲骄,同时也有点上海小市民的狡黠。与其一起共事了12年,也经常听他讲述他在西北上山下乡的经历,也讲述后来到西山(现金庭镇)地区人民医院工作的经历,直到从西山岛上出来,到长桥并落户在蠡墅镇上。
老蔡全名蔡遇春,是个上海老知青,响应当时的号召,或者说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作为家里的老大,义无反顾或者说毫无办法的去了大西北延安边上的一个小县城。作为知识分子,投身到革命洪流中。并与同样是家里老大的上海知青胡凤英在革命中结成了夫妻。
他是我在长桥医院的老同事,历经药剂科主任、药房主任、办公室主任,一直在办公室主任位置上退休。或许是老底子医院员工的排外,也或许是作为上海老知青,经历多见识广,比较会吹,所以有的同事在背后喊他蔡牛逼,但无论如何,作为同样是知青的后代的我,我对这个称呼到不是太认同。或许他的吹,只不过是想表达自己,或者说通过表现自己,获得大家的认同,然而这种表达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上海土著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反而让这些一直被上海人视为乡下人的同事觉得他是在显摆。毕竟,七八十年代的苏州远没有现在这么开放这么包容。
刚与其成为同事,也并没有很热络。当时只是个小医生,他已经是负责药房的主任了,自然对我们这些小家伙们不用太关心。后面经过与其一同在西山医院并一起到长桥医院的杨医生的牵线搭桥,才与其熟络了起来。那时候在蠡墅医院,也经常在没事情的时候去药房串串门,聊聊天。偶尔会去蠡墅街上的肠肺汤或者农家草鸡汤那聚聚,喝个酒,记得那时候喝的最多的是百年迎驾和古井贡,刚工作,也不太会喝酒,倒是老蔡酒量很好,经常喝的红光满面的。那时候也不像现在管的紧,很多医护也会中午喝点小酒,下午继续上班,病人们也大多见怪不怪,也不会投诉啥的。
老蔡喝了酒,自然而然会讲他在西北的医院里当药剂科主任,并自己做试剂做药的经历,兼带医院里的后勤,会开柴油发电机,会弄啥的。又讲他想离上海近点,走了曲线救国的路子,从西北到了西山岛。讲他和杨医生、孙维奇医生在西山岛的轶事,讲他们如何喝酒,如何如何的好酒量,完了还要笑话下杨医生娶老婆的事情。又讲想办法离开西山岛,到了苏州近郊长桥,距离上海更近了。并获得了蠡墅镇上分的房子,后面又拿了房补,买了新苑新村的房子等。后来在上海的老太太体谅他这个大儿子牺牲自己去下乡,给他留了个四架头。他在蠡墅的小房子后来也拆迁拿了套小户,老蔡也算是有几处房产的房叔了。
在我工作变动离开医院没几年后,老蔡夫妇俩先后退休,老蔡又受老领导的挽留,做了几年医患纠纷调解员。后面因为儿子婚姻不顺,且家里老人年事已高,老蔡夫妇就回上海尽孝了,再后面就很少听到老蔡的消息了。再次听到,却是他因心梗离世的消息。
年少在动荡的时期背井离乡,青年时期曲线救国回到距离上海200公里不到的苏州西山镇,中年时期调到距离上海100公里的苏州长桥,晚年回到上海蜗居尽孝到离世,也算是叶落归根。一个知青的一生缩影,也是这个老知青的回城史,也是不少上海知青的遭遇。时代风云变幻,但每个人的生活丰富多彩,千变万化,只是希望我们这个时代能与世俱进,表现出应有的无尽风光。

